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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校童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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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校童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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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婷是誰, 為什麽要殺你們?”

兇手膽大到自報家門?謝隱愕然,但轉念一想,兇手裝神弄鬼, 又精心布置兇案現場,不就是為了不輕易暴露麽?

被謝隱這麽一問, 方才緩和心緒的趙小蕊又哭了起來。她雙手掩面, 瑟縮著往唐凡的懷裏鉆,不住地念叨:“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唐凡輕拍著她的脊背, 安撫道:“別怕小蕊, 不會的,顧婷不會殺你的。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再說, 她都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就不可能是兇手了。可為什麽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為什麽會威脅到別人的生命安全?

唐凡看出幾位警察的滿目疑竇,開口解釋起來。

“這個顧婷, 是小蕊最好的朋友。還有幾個小姑娘,她們從到服裝廠打工就認識了, 有那麽兩年同吃同住, 是個小姐妹團。”唐凡頓了頓,好像生怕刺激到趙小蕊似的, 更加放低了聲音,“這個姐妹團裏, 也有田萌萌。”

“田萌萌”三個字一出口,趙小蕊就像是被軋了尾巴的耗子, “嗷”的一聲又哭喊起來。

“她殺了田萌萌, 還要來殺了我!”

一種撥雲見霧的感覺撲面而來, 謝隱突然意識到,偵破此案,趙小蕊或許是個突破口。

然而面對警察的詢問,精神上受到了重大打擊的趙小蕊卻絲毫不能配合工作,一會哭一會鬧,根本無法正常交談。謝隱感覺額角突突跳著,連帶著他的精神都開始往崩潰的邊緣滑落。

秦淮冰冷的指尖拍了拍謝隱的肩膀:“信得過的話,你們先出去。我來試試。”

至此謝隱才想起來,秦淮的本職工作,是心理學專家。讓秦淮獨自面對案件相關人員進行詢問,這顯然不合法合規。謝隱猶疑時,秦淮也猜出一二,緊接著解釋了一句:“我不做詢問,只試著安撫她情緒罷了。”

事已至此,詢問工作根本無法正常開展。謝隱也只能讓秦淮試上一試,也算得上壓偏門了。

出了門,壓抑了很久的謝隱抽出一根煙來,舒緩著自己的心緒。就在這時,韓韻冰的電話打了過來。

“頭兒,經過檢驗,10樓窗簾上的血斑來自兩個人的血液,田萌萌和袁近賢。地板被清洗過,但通過魯米諾反應我們也找到了殘留血跡,經過檢驗,也來自田萌萌和袁近賢。”

盡管驗證了謝隱的猜測,但他還是無法理解其中原由。

韓韻冰補充道:“血液量特別少,不排除是被攜帶到10樓的。”

被攜帶到10樓?兇手身上殘留的血跡帶到了10樓?就算兇手逃離現場,必須經過10樓,也沒必要繞道拐進10樓的排練室啊?

謝隱疑竇滿腹地掛了電話,出神地想著這其中諸多的不合理。就在這時,門開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趙小蕊開的門。盡管哭得眼眶和鼻尖都紅腫,臉色也慘白,但精神狀態看起來平靜了不少。

還客套地請謝隱坐下,倒了杯水。

謝隱餘光裏睨見韓易向秦淮伸出了拇指,秦淮仍舊深色淡淡,略略一笑。

謝隱轉頭專註於趙小蕊,暫時忘記徒弟的叛變。

“姑娘,這回能和我們說說,你和你的姐妹團之間的關系麽?”

趙小蕊點頭,說話甕聲甕氣,顯然是哭得鼻子不通氣了,但還是堅持著,把故事講完了。

六年前,初中畢業的趙小蕊來到A市打工,先是找到了一家川菜館做服務員。在那裏結識了顧婷、田萌萌、蘇靖,幾個姑娘年齡相仿,都是這家川菜館的服務員。幾人同吃同住,性格各異,但相處得很融洽。

幹了三個月,幾個姑娘發現了異常。老板收了四人的身份證和押金,卻遲遲不肯給薪水。顧婷去找老板討薪,被老板以各種理由搪塞拖延,先是好言相勸,聊著聊著就變成了拿扣押身份證相威脅了。

田萌萌是東北女孩,雖長得並不似尋常東北女孩一般高大,卻是個急脾氣,沖進後廚在爐竈裏燒紅了一根鐵鉤,在老板面前一頓揮舞。

老板終於被幾個女孩的爆發力給震住了,最終同意退了三人的押金和身份證,只結了一個月的工資,把幾個姑娘趕了出去。

幾人走投無路,一起睡在小旅館地下室的大通鋪,幹零工過活。今兒賺得多了就吃頓好的,明兒沒找到活幹就餓著。

一直到A市發展產業園,幾人才一起到服裝廠打工。結束了居無定所的生活,也漸漸有了點小積蓄。

田萌萌以其敢出頭的性格,一直是小團體裏的核心人物。服裝廠女工眾多,人多是非就多,姐妹團裏哪個姑娘受了欺負,都是她去出頭。田萌萌粗枝大葉熱心腸的性格也讓她活躍在廠區和夜校的各個社團裏,結交了許多好朋友。

顧婷則是小團體裏最漂亮的一位。謝隱看了照片,認同趙小蕊的說法。顧婷身材高挑,膚如脂玉,桃花眼巴掌臉,算得上美人中的美人。

可惜紅顏薄命。三年前,顧婷結識了一個富二代,二人關系發展迅速,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男人家裏起初不太看好顧婷低學歷廠妹的出身,但還是被對方的淳樸打動了。可就在求婚夜當天,男方父母竟然怒氣沖沖趕來扇了顧婷一記耳光,甩下一句“你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清楚”,從此婚事告吹。從此後顧婷萎靡不振,又被廠區的混混侮辱糾纏,最終選擇了自殺。從此之後服裝廠宿舍一直有鬧鬼傳聞,雖以訛傳訛多是笑談,但鬼神之事本就深諱難言,只要條件好一點的都不願意觸黴頭,選擇去城中村租房住了。

謝隱不關心什麽神鬼之說,他只關心案情:“確定是自殺?”

趙小蕊:“是,割腕的。就在我們廠區的宿舍裏,蘇靖最先發現的,報了警。警察做了屍檢說是自殺。當時,她都懷孕三個月了。”

秦淮環手沈思,突然發問:“那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富二代退婚?”

趙小蕊搖頭:“不知道,我們怎麽問顧婷都不肯說。後來還是田萌萌告訴我的,好像是顧婷出去賣被人拍了視頻寄到男方家了。”

韓易歪頭:“田萌萌的消息準麽?”

趙小蕊語氣很堅定:“應該是準的。萌萌是我們最好的姐妹,她怎麽可能造謠汙蔑顧婷呢?後來混混騷擾顧婷,還是萌萌去替她出的頭。”

謝隱好像想到了什麽,趕緊追問:“混混,是誰?”

趙小蕊清了清嗓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還能有誰,電子廠楊平那夥人唄。據說是他們看見了顧婷的視頻,就來騷擾她。顧婷就是被他們給逼死的!挨千刀的楊平,我要是顧婷做鬼都不放過他!”

楊平這個名字,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韓易驚詫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謝隱和秦淮卻對視片刻,都搖了搖頭。

說不通。就算是有人借鬼神之說“覆仇”,也得對楊平下手。

但二人又同時意識到這絕非偶然巧合,秦淮轉頭看向趙小蕊,低聲問道:“那蘇靖呢?”

是啊,蘇靖的故事一直都沒展開。可如果她真與趙小蕊的故事無關,又為何一直要提及這個人名呢?

趙小蕊說到這,平覆的情緒又起了波瀾。她打了個寒戰,細節處正入秦淮的眼。秦淮聲音愈發溫和:“別怕,都過去了。”

趙小蕊瑟縮著點了點頭,講起蘇靖的故事來。

蘇靖與顧婷不同,屬於溫婉碧玉型的美人。身材嬌小,大眼睛櫻桃口,說起話來也柔聲細語的。顧婷出事之後,蘇靖受到了驚嚇,連吃飯上廁所都害怕。田萌萌主動請纓隨時陪著她,幾乎同吃同住,形影不離。

趙小蕊也申請去照顧蘇靖,被田萌萌以“你有男朋友,不方便”為由拒絕了。

就在去年年末,蘇靖突然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每天用頭巾包著腦袋,躲著所有人,工作也被辭退了,自然也不能在廠區居住了。

趙小蕊試圖收留蘇靖,哪知蘇靖一見她和田萌萌就開始大哭大鬧,蒙著臉喊“你不認識我,你不認識我”。

趙小蕊:“田萌萌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見她這樣也有點寒心了。再後來蘇靖就離開了,田萌萌說她回老家了。哎,臨走時候連個道別都沒有。”

至此,四個人的故事告一段落。

四個女孩,在他鄉打拼時相互扶持,報團取暖。可最後兩死一病,只剩下趙小蕊一個人講述著她們的故事。

韓易唏噓不已,長長嘆了口氣,其中對生活不易的感嘆占了多少,對女孩多舛命運的同情又占了多少,他自己都說不清。

謝隱的手指又開始輕撚起來,秦淮知道他又想抽煙了。一思考,不自覺得想抽煙。

秦淮輕咳一聲,謝隱回過神,匆忙問了個問題,以表示自己並沒有走神。

“那你為什麽說,田萌萌的死,和顧婷有關系?”

趙小蕊:“我猜的。之前是田萌萌和我說,蘇靖瘋掉,就是顧婷上了身。田萌萌親耳聽見蘇靖說顧婷上了她的身,要殺死我們所有人。說顧婷嫉妒我們能好端端的活著,要報覆我們。”

說到這,趙小蕊頓了頓:“所以,她逼瘋了蘇靖,殺了田萌萌,剛才還給我打電話說,下一個就是我。”

韓易剛要說“鬼神之說都是無稽之談,不必當真”,可話到嘴邊還沒出口,令他差點閃了腰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發生了。

謝隱竟然一臉驚恐地附和道:“要真是這樣,確實得保證你的安全。你放心,我們會派警力二十四小時保護你的,就在屋外,不打擾你,有事你就叫出來,他們保證你的安全。”

——

韓易和負責保護趙小蕊的兩位年輕民警交代完,就迫不及待頂著一腦門子的問號去和謝隱他們會合了。

說實話,韓易跟著謝隱這麽多年,也見過他諸多面孔。唯獨沒見他被什麽嚇到過。

恐懼,一種與生俱來的情緒,卻偏愛一般的在謝隱體內無限壓縮著自己的占地面積。老老實實,安分守己,生怕這位閻王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徹底趕盡殺絕。

當然,謝隱就是一位民警,也不是什麽奧斯卡影帝。他能表現出來的驚恐也專業度有限,別說是秦淮了,就連韓易都能看出來他是裝的。

但不同的是,韓易正在思考領導又要鬧什麽幺蛾子,秦淮卻已經與謝隱心意同步了。

領悟力到也沒差多少,卻是量變與質變的本質差別。

韓易趕到時,秦淮正在說話。

“我覺得,對趙小蕊實行二十四小時監控,意義不大。費時費力。”

監控?什麽監控?韓易撓撓頭,不是保證趙小蕊安全麽?

卻聽謝隱說道:“如果她是兇手,必然會有下一步動作。監控,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

秦淮搖頭:“她不是兇手。”

一行人恰走到謝隱的車跟前,謝隱一邊打開車門,一邊緩緩提出質疑:“秦老師,你怎麽這麽肯定,她就不是兇手?就因為你的心理剖繪說兇手是個身高一米八的男性?”

他眼神一掠,正遇上秦淮看過來的目光。謝隱毫不掩飾自己對於秦淮的質疑,同樣,對方眼中霽月光風,平靜沒有波瀾。

秦淮淡淡解釋:“謝警官,由因導果,而非由果推因。根據現場勘測情況,我推理出兇手是身高一米八的男性。而不是我空口白牙說是一米八的男性,兇手才變成這樣的。”

話說得不輕不重,但有搓火的痕跡。而且看雙方的架勢,這還只是個開始,大有一桶一桶倒火/藥的可能。

韓易心底嘆了口氣,像極了為兩個吵架的小朋友操碎了心的幼兒園老師。

幼稚!為了案子而吵架,懂不懂君子和而不同的道理?幼稚!

幼兒園韓老師掂量了一下雙方的火力值和自己的分量之後,覺得還是不能貿然行動。他想起小時候父母一吵架,他就故意在父母面前犯點小錯誤,於是父母的註意力都在他身上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後,二人重歸於好,還能給他做頓好吃的。

於是,長大成人的韓易決定故伎重演,曲線救國,殺身成仁——把炮/火引到自己身上。

一張娃娃臉的韓易駕輕就熟地瞪著一雙無辜大眼睛,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小心翼翼問道:“頭兒,你懷疑趙小蕊是兇手呀?”

廢話!話都說這麽明白了,還用重覆問一句?

果然如韓易所料,剛還劍拔弩張的二位一聽韓易這麽問,全都恨鐵不成鋼地將矛頭指向了他。

謝隱:“廢話。不懷疑我監視她幹什麽。”

韓易依舊賣萌:“為什麽懷疑她呀?”

謝隱沒說話,秦淮卻等不及替他解釋了起來:“你們頭兒認為,在這起案子中,誰一直在裝神弄鬼,誰就最可能是兇手。當然,這理論最開始是我提出來的。”

韓易誇張地表現出一副“窺得天機”的驚詫表情。

謝隱繼續說:“但秦老師認為趙小蕊屬於柔弱女子,不具備作案條件,所以不是兇手。可他忽略了重要的信息,趙小蕊不必自己動手,她有男朋友。再者說趙小蕊所講的鬼魂之說前後矛盾之處甚多,太假了。”

說到這,謝隱頓了頓,“事出反常必有妖,還是秦老師你教我的。”

韓易又是一副“很有道理啊”的表情。

他一邊裝無知,一邊聽著二人闡述對方的觀點。心中竊喜,你看你看,他倆明明還是有認同對方的部分,卻偏偏要固執己見。

典型的幼兒園小朋友心理!幼稚!哼!

就這樣,兩位大神的語氣從彼此針鋒相對,轉變成了“同仇敵愾”教育韓易這個“弱智兒童”,沒多久,竟然統一了戰線。

盡管案情仍舊沒有討論出個眉目,但火/藥味徹底不在了。也可以說,是韓易已經做了炮灰了。他又痛苦又欣慰,一遍遍在心底默念:君子殺身以成仁,君子殺身以成仁……

終於,車子緩緩駛向夜校的方向,案情的討論也終於告一段落。

謝隱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轉頭看向秦淮問道:“秦老師,什麽叫‘你們頭兒’啊?”

秦淮楞了一秒,反應過來後回答:“他們不都叫你‘頭兒’麽?”

韓易這回“機靈”回來了:“秦老師,你既然加入了我們的隊伍,我們的頭兒,也就是你的頭兒啦!”

等紅燈的謝隱回頭向韓易露出了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而秦淮也淡淡一笑,沒有反對。

看著重歸於好的兩位幼兒園小朋友,“偉大”的韓易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切,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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